匪首见识不妙，从院墙翻了出去，打了个唿哨，叫着几十个马军奔出城去了。
他们出了城直奔濮阳县而去。
滑州兵刚厮杀一通，又是步卒，哪里追得上，收复了卫南县后，李存就不再追击了。
这一仗，是滑州第一战，大胜。
全歼七八十号流寇，滑州这边只有几个士兵受了点伤，没大碍，送到滑州医学博士那治好了又是一条好汉。
这一仗，再次验证了李存对铠甲重要性的认识，但同时也让李存意识到滑州团结兵最大的问题：
没有骑兵。
的确，甲胄齐全时，中原的步卒依靠军阵和强弓硬弩，根本不惧怕任何游牧民族的骑兵，尤其是骑射手——骑弓射程短，况且即便是同样一个人，马上马下开弓的准头也绝对不同。
可问题是，骑兵有一个巨大的优势：战场选择权。
打还是不打，在这打还是在那打，可是人家骑兵说了算的。
更关键的是，全甲行军，累都累死了，可要是不着甲行军呢？
人家呼啸而来，步卒慌慌忙忙穿甲，还没等反击，人家大不了不打了就是，反正步卒追不上。
如此反复，总能盯上个步卒们松懈的时候，一个措手不及让重骑兵冲进来，那什么铠甲也得完蛋。
这就是为什么硬碰硬中原军阵没怎么输过，可把视线拉长到所有战役，步卒却输多胜少的原因。
由此看来，必须要有骑兵，以此推下去，就必须有马，就必须有养马地。
否则单靠步卒，撑死了只能在滑州自保，而且是龟缩在城里自保。
现在李存脑袋都大了，手里就一个滑州，还朝不保夕，又得找产银地，又得找养马地，上哪找去。
几天后，李存接到太原来信。
晋王决定再次出手援助兖郓的朱家兄弟，派出骑将张昭祀为先锋，养子李焰为主将，派出精骑三千千里驰援。
他嘱托李存，务必把滑州的篱笆扎紧。
兖州城外。
两年的战争，已经把城外地一遍遍犁成了焦土。
城南不知道是被烧的，还是被血污染成黑色的土地上，修了一座高台。
台上的中年人一身锦袍，贪婪又不满地盯着这座齐鲁之地的雄城。
有人从台下急匆匆跑上来，万分紧急，却又依规矩恭恭敬敬地行完礼，这才递上来一封书信。
“殿下，魏博节度使罗宏信急书。”
这个中年人，就是大齐梁王，宣武军节度使朱尽忠。
他接过信，还没打开就用信指了指兖州城：“你说，孤之大军压境，城里还能再饿几天。”
送信的人，是他帐下最器重的大将葛温，当年跟着金统贼闹事，王满渡之战，梁王在汴河边上大破金统贼，葛温便换了阵营追随朱尽忠，这些年来，平定金统贼，征战兖郓，已经是梁王的左膀右臂一般的人。
可即便如此，面对梁王，他还是必须规规矩矩，丝毫不敢逾越——
梁王这些年的脾气越来越差，谁都知道为什么，自打去年就开始称孤了，他就像一匹饿狼，饿到极点，胃口也极大，寻常的血肉已经满足不了他了。
长安城太极殿上那把金椅，才是唯一能满足他食欲的肉。
一句话，他等不及了，他不想忍了。
不顾圣人调停，对着兖郓连年用兵，明眼人都看出来了，梁王这是把整个黄河以南一直到淮河，都当成了自己的地盘，小小的兖郓，怎么可能挡住他践踏下来的铁蹄？
葛温以为梁王是怪罪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：“殿下放心，再给末将一个月，催促士卒加紧攻城，不信拿不下兖州城。”
“哦？”没想到朱尽忠随便应付了声，随即展开信说道：“算了。梁军在兖州流的血，够多了。就这么圈起来，饿死他们吧。”
一句话，轻飘飘，可城里几万人的生死，就被这么定下了。
朱尽忠这才看信，草草看了几句立刻大怒。
不是他喜怒无偿，而是信的内容：
魏博节度使罗宏信来信，说晋王李飞翼要从魏博借道驰援兖郓！
“娘的鳖孙李飞翼！孤不想撕破脸，三番五次忍让，你倒越来越不知好歹！”
去年那番将安氏叔侄，听口音都知道是晋国来的援军，这三人当时嘴硬，临死了都没把李飞翼供出来，朱尽忠已经忍了一次了，没想到现在又敢驰援！
朱尽忠眼里闪过一丝狠厉。
“葛温！”
“末将在！”
“晋王要驰援兖州，你怎么看？”
葛温脸上冰冰凉凉：“不管是谁，汴州的刀枪不认人。”
梁王哈哈大笑：“哈哈哈，他晋王还真把河南当成河东了。飞鸦军再骁勇善战，孤也不怕他。不过，他拿孤当莽夫，可真是看错了。孤先给晋王他摆一道！取纸笔来！”
梁王笔走龙蛇，很快写好了一封信，信上对罗宏信一口一个兄长叫得无比亲切。
叙完旧后笔锋一转，提醒晋王两次驰援，绝不是为了兖郓，而是意在整座河朔，一旦兖郓战事平息，前来驰援的这支大胜之师，是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回太原呢，还是……
还是什么老弟我就不说了，你老兄应该自己心里有数。
梁王写完信，差了几匹流星马飞也似的往魏州去了。
他打的好主意，想撺掇罗宏信截杀晋军，既不白白浪费梁军性命，又能削弱魏博实力，一石二鸟。
罗宏信要是真跟晋王打起来最好，毕竟，他怀里揣的河北数州，也早就被梁王视作了自己的地盘。
葛温迟疑了一下，想了半天还是大着胆子说道：“殿下不可尽信魏博。”
“不用你说。孤知道。”梁王有些不悦，葛温战战兢兢不再说话，反倒是梁王问他：“要是晋军来了，你说，这仗是你你怎么打？”
葛温看着地图想了想：“末将以为……”
两人如此如此说完，梁王畅快得不行，确实不枉自己当年从金统贼里把葛温拔出来，他暗爽了一阵自己慧眼识珠，满意地说道：
“传孤军令！留下士卒围困兖州，其余三军人马，跟孤会一会名震天下的，飞鸦军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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